杜琪峰

      2000年以后，香港金像奖最佳导演几乎每年都有杜琪峰的名字，《柔道龙虎榜》、《大事件》、《大块头有大智慧》、《机动部队/PTU》、《瘦身男女》、《暗战》、《枪火》要么提名，要么获奖。杜琪峰俨然已经成为香港电影的中流砥柱。2000年4月16日，第19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揭晓，以《枪火》和《暗战》两片同时入围最佳电影、最佳导演的杜琪峰，最终凭借电影《枪火》首次荣膺最佳导演奖。

      由无线艺员培训班出道至今，在影界打拼28年，经历三次金像奖最佳导演提名未果后，杜琪峰终于迎来他生命中最为辉煌的夜晚。这一天，距离他4月22日的45岁生日只有7天。

　　如果说刘德华凭借《暗战》获得影帝多少有些安慰的性质，杜琪峰的成功绝对算是众望所归，当之无愧。

　　此前《枪火》已经双获第五届香港电影评论学会和香港影评人协会金紫荆奖最佳电影、最佳导演大奖。在市道如此不景的年代，一部低成本高质素、极具创意的“黑帮电影”居然将香港所有的电影奖项悉数囊括，不能不说是个奇迹。紧接着的第23届香港国际电影节特设“焦点导演”单元介绍杜琪峰，并把他1999年拍摄的《再见阿郎》作为开幕影片，同时获邀参加国际影展。一时间可谓风头抢尽，星光无限。相形之下，就连获得19届金像奖最佳影片——许鞍华的《千言万语》都黯然失色。但在杜琪峰迟到的春天背后，又隐藏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

　　1972年，杜琪峰入主无线电视台。说起当年的无线电视，那可算大名鼎鼎，素有“香港电影少林寺”的美称，新浪潮的领军人物徐克、严浩、许鞍华等人都从此发家。虽然杜琪峰进无线比众人都早，当时却只是个信差打杂而已。出于对戏剧的痴迷，后转入艺员培训班，同侪中便有日后在影坛叱吒风云的林岭东等人，那时都还是江湖中的无名鼠辈。毕业后由编导直做到监制，作品包括风靡大陆的《射雕英雄传》（翁美玲、黄日华主演）、《鹿鼎记》（刘德华、梁朝伟主演）、《雪山飞狐》等经典剧集，后者更曾荣获纽约国际电影节金奖。相信杜琪峰本人的英雄情结也是自这时在心中生根发芽，兹生猛长。这一沉便是十年，直到1983年才为当时的凤凰公司（后为银都机构）拍摄了自己第一部电影《碧水寒山夺命金》，其时林岭东早已凭《最佳拍档》一片扬名立万。很难猜测杜琪峰当时的心情，作为香港电影新浪潮的一员，《碧》片清新纪实的手法在当时的武侠片中也算独树一格，却反响平平。难得他气定神闲不急不燥，冷眼看影坛你消我长，暗地却做足功课。

　　电视台的经历，培养了杜琪峰对各种题材的把握能力和煽情技巧，使他在不同时期不同类型的电影流行当中始终游韧有余。在整个八十年代的创作中，他几乎拍遍了各种类型的电影，既有票房奇高的卖座喜剧，也有情感充沛的通俗小品，其不跟风潮锐意创新的创作理念初见端倪。1988年的贺岁电影《八星报喜》成为当年票房冠军，片中周润发的表演，堪称无厘头喜剧的鼻祖，直接启发了后来周星驰、金·凯瑞的创作。

　　1989年的《阿郎的故事》使杜琪峰平生第一次尝到金像奖最佳导演提名的滋味，也是他突破既有模式的成熟之作。对周润发的重新挖掘打造，使香港影坛继《英雄本色》小马哥经典形象后再生出一个全新的“平民英雄”。洋溢在人物身上那种传统侠客精神和诗意悲情，在罗大佑苍凉的主题歌声映衬下，赚足了观众的眼泪。周润发因此第三次获得金像奖影帝的桂冠，《阿郎的故事》也成为八十年代悲情英雄片的经典。

　　《阿郎的故事》进一步丰满了杜琪峰关注底层生命、重视人物个性的刻画，强调剧本的重要和灵活扎实的运镜手法等鲜明的特色，与其日后“银河映像”的电影风格一脉相承。

　　此片的成功，令杜琪峰对女性在英雄片中角色地位的认知和塑造初步成形，逐渐显现出与吴宇森的不同。女性在他的英雄电影中占有非常大的份量，往往成为男性行为的主导动因。其后监制导演的《天若有情》系列，更是通过刘德华扮演的古惑仔和吴倩莲扮演的富家女荡气回肠的江湖爱情，宣示张扬个人尊严和自主精神的主题，可算是九十年代“古惑仔”系列的开山之作，但两者境界高下不可同日而语。

　　进入九十年代，徐克以《笑傲江湖》《倩女幽魂》等片掀起古装武侠片风潮，杜琪峰依然不受影响，拍出与众不同想像力十足的后现代武侠电影《东方三侠》和类型喜剧《审死官》。特别是女性意识强烈的《东方三侠》以充满神怪荒谬时空交错的影像和故事，把现代女性独立自主、刚强侠义、不让须眉的英雄豪气表现得淋漓尽致，完全突破了以男性为尊的英雄电影巢臼。电视台出身的杜琪峰，原本就擅长各种煽情伎俩，而武指程晓东更是懂得如何在武打动作中完美展现女性特质。片中梅艳芳、杨紫琼和张曼玉三位女性蝙蝠侠般的酷辣造型，天马行空的飘逸美感，一点也不输于徐克在《东方不败》中对林青霞咸鱼翻生式的重塑，而且更为豪迈奔放。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东方三侠》都算是香港影坛空前绝后的另类创作，标志着杜琪峰从传统的浪漫煽情叙事向作者化个性写意的转变。